2017年10月8日 星期日

清代佛教及其演變趨勢

清王朝(公元1644—1911年)宗教政策的指導思想,是把維護專制皇權放在第一位,徹底清除任何宗教派別中有違於皇權至上的因素。這個政策的突出特點,是把儒釋道三教與其它一切有秘密結社性質的民間教派嚴格區分開來,自覺把前者作為加強統治的思想工具,扶植多於限制;明確把後者作為顛覆政權的力量,武力鎮壓多於思想誘導。
在管理佛教事務方面,清王朝多繼承明代的制度。同時也相繼推出一些重要改革措施,對佛教的演變產生了重要影響。 第一,廢除試經度僧制度。清代以前的申請出家者,要通過官方組織的經典考試,合格者才能得到度牒,成為合法出家人。從清初開始,廢除試經度僧制度。這對清代佛教義學的發展,對教門諸派的衰落,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第二,廢止度牒。滿清貴族入關之前到清初,頒發度牒有一個從交費到免費的變化過程。由於當時度牒具有免稅免役作用,所以比較受重視。然而在具體管理上,總是時鬆時緊。乾隆三十九年(公元1774年),清政府鑒於私度僧尼泛濫,查驗補發工作又難於有效進行,於是宣布完全廢除度牒制度。表面上看,廢止度牒是高宗迫不得已之舉,實際上與雍正時採取的 攤丁入畝賦稅改革有關。由於將人丁稅與田畝稅合一,依據佔有土地的面積統一徵收賦稅,具有免役作用的度牒隨之失去經濟價值。廢除度牒,不可避免地為管理僧團帶來困難。
清代寺院分為國家建造和民間建造兩種,並把它們都納入政府的統一規劃和管理之下。康熙六年(公元1667年)禮部統計,各省屬於國家的大寺院6,073處,小寺院6,409處;民間私家建造的大寺院8,458處,小寺院58,682處。清朝官方對統計僧道人數並不重視。康熙六年(公元1667年)禮部統計,有僧尼118,807人,但實際人數遠多於此。到清末時,全國僧尼約有 八十萬。
在清代諸帝中,清世宗對佛教,特別是禪宗,進行了聲勢浩大的清算和整頓,具體內容集中反映在他編著的《禦制揀魔辨異錄》和《禦選語錄》中。除去枝節問題之外,世宗主要強調了三點。其一,倡導禪與教的統一。禁止禪宗排斥教門諸派,突出強調學習和弘揚傳統佛教經典的重要性。其二,主張禪、淨、律兼修,三者不可偏廢。通過鼓勵淨土信仰,鼓勵僧人遵守戒律,限制禪宗的任性放縱。其三,禁止禪僧呵佛罵祖的言行。他認為,禪宗祖師燒佛像,與子孫焚燒祖先牌,臣工毀棄帝王位是一樣的,出家人對佛祖的信口譏呵,譬如家之逆子,國之逆臣,豈有不人天共嫉,天地不容者。世宗直接干預禪宗內部事務的目的,就是要消除禪宗叛逆者的成分,把它完全納入服從和服務於王權需要的軌道。
清代佛教的發展演變分為兩個階段:從世宗到高宗(公元1644—1795年)的一百五十年是第一階段,佛教沿着明末開闢的方向繼續發展演變。從仁宗(公元1796—1820年)開始,隨着清王朝的內憂外患進一步加劇,佛教自身也進一步衰落, 許多寺院逐漸成了流民的藏身之地。與此同時,佛教的許多法事,比如瑜伽焰口、水陸道場、慈悲水懺、梁皇懺、大悲懺、金剛懺,等等,在社會各階層十分盛行。
在佛教派系結構方面,禪宗仍然是主體。在清代活躍的派系中,有屬於臨濟天童系的漢月法藏、費隱通容、木陳道忞、破山海明四支;同屬臨濟盤山系的美髮淳、栖山岳兩支;屬於曹洞的雲門系和壽昌系兩支。清代禪宗在禪學思想上呈現出融合其它教派和經典思想的趨勢,進一步把教、淨、戒、懺等一切法門納入禪的範圍。這種消除個性特徵的融合,也改變着佛教的整體面貌和內在精神。
西方淨土信仰開始逐漸取代禪學,成為在社會各階層中最有影響力和號召力的佛教信仰和實踐。專弘淨土的宗師比以前任何時期都多,著名者有行策、省庵、徹悟、瑞安、悟開、古昆等。
在教門各派義學開始進入全面衰落的同時,弘揚戒律的如馨一系興盛起來,分出古林、寶華兩支。此系在組織規模的宏大、法系傳承的嚴整、社會影響的擴大等方面,有超越前代律宗的勢頭。

朱元璋與明代佛教

明太祖朱元璋(公元1368—1398年)是中國歷史上唯一有出家經歷的皇帝。他早年為僧並遊方數年,使他十分熟悉佛教的內幕,廣泛了解佛教與社會各階層的關係,深刻認識宗教在社會上的影響、價值和地位。正因為如此,他在位時期所制定的有關整頓佛教的各項措施,嚴密而且針對性強,奠定了整個明王朝佛教政策的基礎。
朱元璋稱帝的第一年,詔令禁止白蓮社、大明教和彌勒教等一切邪教。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之後,對佛教的管理開始強化。洪武二十四年(公元1391年)頒布《申明佛教榜冊》,二十七年(公元1394年)再次頒布類似榜文,系統陳述了佛教事務管理的基本內容。
洪武十五年(公元1382年),正式設立僧司管理機構,在中央設僧錄司,在府、州、縣分設僧綱司、僧正司和僧會司,與行政建制相應,構成了嚴密的佛教管理系統;同時規定了各級僧官的名額、品階、職權範圍,以及任選標準等。這些佛教管理措施,也直接影響了清代佛教。
朱元璋多次頒布詔令,把寺院分為禪、講、教三等,僧人也相應分為三宗,,專指禪宗;,指宣講佛教經典的僧人;,指祈福彌災、追薦夭靈等各種法事,從事法事活動的僧人,名瑜珈僧赴應僧。把法事單列一宗,以前沒有過,這是與當時民間顯密法事普遍盛行有關。講僧負有為國家化導愚昧的神聖職責,享有與瑜伽僧同樣的接觸社會的權力。相比之下,“禪者”恰恰被剝奪了這些職責和權力。因此,禪僧紛紛轉向兼作他業。在嚴密的控制之下,佛教在明代中期一直處於沉寂狀態。
到明代後期,明王朝的有效控制減弱,佛教界出現了兩股復興浪潮。其一是佛教綜合復興浪潮, 開始於明世宗嘉靖年間,到明神宗萬曆年間達到高潮。當時影響比較大,並且對明代以後佛教發展有影響的僧人,是被後世稱為明末四大高僧的雲栖祩宏(公元1535—1615年)、紫柏真可(公元1543—1603年)、憨山德清(公元1546—1628年)和澫益智旭(公元1599—1655年)。他們的佛教思想特點,是繼承宋代以來教禪融合的傳統,既重禪學,也重義學,更重淨土。有大批賦閑官僚和痛感仕途險惡的士大夫因為受到他們的影響,開始樹立佛教信仰,到佛教中尋找自己的精神家園。
其二是禪宗復興的浪潮。並興於山林的曹洞宗和臨濟宗,成為明後期禪宗的主體。當時的主要代表人物,屬於臨濟宗系統的有密雲圓悟(公元1566—1642年)、漢月法藏(公元1573— 1635年)等,屬於曹洞宗系統的有無明慧經(公元1548—1618年)、博山元來(公元1575—1630年)、永覺元賢(公元1578—1657年)等。由於僧團成員主要來自失去土地的農民和躲避戰亂的流民,解決生活來源成為僧團首要任務。在這種情況下,僧團的領袖人物多倡導自耕自食,農禪興宗,帶有濃重的山林禪宗色彩。同時,為了治理僧團,也強調禪律並行。

宋朝佛教的發展及其演變

宋朝歷代(公元960—1279年)帝王在總結歷史上佛教政策經驗和教訓的基礎上,對如何控制佛教有了清醒認識。南宋高宗曾說:過去那些厭惡佛教的人,就想取締佛教,消滅僧人;那些喜歡佛教的人,就盲目地崇拜佛教,信奉僧人。我覺得這兩種極端的做法都是不妥當的。我對於佛教的做法,就是不要讓它過於興盛。把佛教發展規模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內,防止佛教勢力過度膨脹,可以說是兩宋佛教政策的一個顯著特點。
宋代佛教政策和文化事業
宋王朝奉行三教並舉的政策,為思想界提供了寬鬆的政治環境,使三教的融合進入了嶄新階段。
在管理佛教事務方面,宋王朝着重精確統計僧尼數量。宋王朝每年對佛教人數普查統計一次,製作所謂刺帳,記錄本年度僧尼、沙彌、童行的人數變動情況。每三年造全帳,記錄各寺院僧尼、沙彌、童行的數量、法號、年齡,籍貫、俗姓以及出家、剃度、受戒師傅和時間等。政府對造帳、稽查和管理的各個環節都有詳細規定,以便中央能夠準確、及時掌握僧眾的 變動情況。根據記載,北宋真宗天禧五年(公元1021年),有僧397,615人,尼61,239人。這是宋代歷史上僧尼的最高數量。
由於朝野上下一致認為僧尼人數太多,經過一段時間的消減,僧尼人數長期穩定在二十萬左右,直到南宋時期也沒有出現大的波動。
買賣度牒是宋代的一個特有現象。度牒,是朝廷頒發予僧尼的合法身份文字憑證,其發放開始於唐玄宗時期。官方頒發度牒的直接目的,是為了防止民眾通過私自出家來逃避賦稅和兵役,防止罪犯入寺為僧,聚眾造反,擾亂社會治安。另外,政府通過調節度牒發放時間和數量,可以掌握和控制佛教的規模。
北宋神宗以後,各地方每遇修城浚濠、治河築岸,乃至糴米賑災、籌措軍費等,就奏請祠部發放空名度牒。在這種情況下,許多出資購買度牒者,往往不是因為有佛教信仰尋求出家,而是借出家之名以隱藏財產,逃避賦稅和兵役。從北宋神宗開始直到南宋滅亡,以賣度牒彌補國家財政虧空,成為王朝的經常性措施。這是宋代以前和以後都沒有的。
刻印大藏經是宋太祖在佛教文化事業上的一個創舉。開寶四年(公元971年),宋太祖敕令開雕中國歷史上的第一部漢文木版印刷《大藏經》。這部大藏經是以《開元錄》入藏經為主,陸續收入本土撰述和《貞元錄》諸經,總計6,620餘卷,稱為《開寶藏》。此藏的印本為以後所有官私刻藏的準繩,並曾印贈高麗、契丹。《開寶藏》的問世,標誌着印刷大藏經開始取代手寫大藏經。其規模之浩大,影響之久遠,在古代世界印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事情。
此後,宋代民間又陸續雕印了《崇寧萬壽藏》、《毘盧藏》、《思溪圓覺藏》和《磧砂藏》。歷時悠久的五種大藏經刊刻,對佛教經典的普及和流通,對雕刻、造紙、印刷等手工藝的發展,對加強與周邊地區和民族的思想文化溝通交流,都具有重要的推動意義。
宋代翻譯佛經集中在北宋前中期,北宋諸帝對譯經的重視程度,並不比唐代帝王遜色。據元慶吉祥《至元法寶勘同總錄》統計,宋代共譯大小乘經律論及西方聖賢集傳285部,741卷。由於新譯經典多是密教經典,流通不廣,影響不大。這個事實表明,外來佛教已經不能成為左右中國佛教發展方向的主要因素。在中國古代歷史上,由朝廷組織進行的大規模佛經翻譯工作,北宋是最後一個階段。
宋代佛教新格局
宋代是中國佛教新格局的形成時期。隋唐時期興起的佛教宗派發展極不平衡,主要表現是義學諸派逐漸衰落,禪宗開始成為佛教的主流。此外,天台、華嚴等宗出現過所謂中興局面,其影響是很有限的。自北宋開始,禪宗的演變就決定着整個佛教的發展趨向。
佛學發展呈現出新的變化,即以禪學為基礎,對外融合儒家和道家的思想,對內融合華嚴、淨土、天台和唯識等各個宗派的思想。這種融合趨勢歷經元明清而沒有改變,始終是佛學發展的主流。從理論創新的角度講,宋代以後的佛學沒有多少新意。
在唐末五代形成的禪宗五家中,溈仰宗入宋不傳,法眼宗不久衰落。北宋禪宗主要有臨濟、雲門和曹洞三宗。到南宋時,僅有臨濟和曹洞兩宗。這種禪宗分派格局也是歷經元明清沒有改變。
宋代是禪宗燈錄和各類語錄大量出現的時代。所謂燈錄,是按照師承傳法系譜編排的,記錄歷代祖師言行的禪宗特有僧傳。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法眼宗僧人道原編就《景德傳燈錄》呈送朝廷,宋真宗命翰林學士楊億等人修訂成書三十卷。這是宋代第一部燈錄,也是有史以來第一部官修禪書。此後陸續編撰了《天聖廣燈錄》、《聯燈會要》、《嘉泰普燈 錄》、《建中靖國續燈錄》,與《景德傳燈錄》合稱為《五燈》。普濟將五燈合一,編成《五燈會元》。
語錄是弟子輩對祖師言行的記錄。宋代稍有名望的禪師都有語錄流傳。燈錄和語錄逐漸流傳開來,某些重要燈錄(如《景德傳燈錄》)和語錄成為人們學習和研究的重要典籍,其影響程度甚至超過傳統的佛教經典。燈錄和語錄中記載的一些禪師的言行範例,被稱為公案,專門抽出來學習和研究,以作為判別是非、衡量迷悟的準則。
宋代文字禪看話禪默照禪的相繼出現,標誌着宋代禪學的演變歷程。其中做出主要貢獻的人物,有臨濟宗的汾陽善昭、圓悟克勤、大慧宗杲和曹洞宗的宏智正覺。
所謂文字禪,是指通過學習和研究禪宗經典而把握禪理的禪學形式,它以通過語言文字習禪、教禪,通過語言文字衡量迷悟和得道深淺為特徵。在宋代,頌古(對公案進行贊譽性解釋的韻文)和評唱(結合經教對公案和相關頌文進行考證、注解的文章),是文字禪最主要的表現形式。
汾陽善昭(公元947—1024年)選擇百則公案,分別以韻文闡釋,撰成第一部《頌古百則》。從此之後,頌古之風盛行禪宗界,並且吸引了士大夫的參加。創作和研究頌古,成為表達是 否明心見性的重要手段。你大概注意到,從宋代開始,禪僧的全名都是四個字。前兩個字是道號,後兩個字是法名,簡稱時用法名。至於道號,有的是寺名,有的是菩薩名,有的是庵堂名,有的是地名。不管如何,都看作名字就可以了。
到北宋末年,許多禪僧不僅不能理解公案,也讀不懂解釋相關公案的頌古,於是圓悟克勤(公元1063—1135年)對雲門宗僧人重顯的《頌古百則》進行再解釋,撰成《碧岩集》,這是第一部評唱著作。《碧岩集》採用提示綱要、夾注、逐句詳解等方式,結合佛教多種經典解釋公案和相關的頌文,把禪宗融合多種佛學思想的進程向前推進了一大步。此書一出,很快成 為禪林朝習暮誦的重要經典。文字禪的發展,反映了禪僧在不立文字的口號下,從事大立文字的工作。這與禪宗的初衷是相違背的。
不久,克勤的弟子宗杲(公元1089—1163年)認為,《碧岩集》把禪僧引向重視經典學習,忽視禪修踐行的道路,於是倡導看話禪。所謂看話禪,就是把公案中的語句(話頭)作為觀想參究()的對象,藉以排除一切思慮。經過這樣的長期訓練,能夠促成認識上的突變,真正體驗整體的禪精神,從而確立一種視天地、彼我為一的思維模式,最終在現實生活中達到隨緣任運的精神境界。因此,看話頭的本質在於擺脫公案,超越文字,獲得自我精神解脫。在宗杲之後,看話禪成為禪宗中最有影響力的禪法。
與宗杲倡導看話禪大體同時,曹洞宗僧人宏智正覺(公元1091—1157年)倡導默照禪。這種禪法的特點,是把靜坐歇緣(排除來自外界和內心的干擾)作為證悟的唯一途徑,在禪宗中和士大夫中也產生了廣泛影響。
淨土信仰在宋代社會廣泛普及,包括禪宗在內的各宗代表人物中都有著名的淨土倡導者。尤其突出的是,阿彌陀佛淨土信仰開始更廣泛的盛行,並且與結社活動聯繫起來,信眾遍及社會 各階層。宋代有影響的淨土弘揚者有延壽、省常、義和等。
喇嘛教與漢傳佛教
在元王朝(公元1260—1368年),有兩個重要社會因素直接影響漢地佛教的發展演變。其一,歧視性的民族政策。元王朝按照族別的不同和地區被征服的先後,把全國人民劃分為蒙古、 色目、漢人和南人四個等級,在任用官吏、法律地位以及其它權利和義務等方面,作出種種不平等的規定。由於信奉佛教的漢族等級低下,相應地,漢地佛教在元代整個佛教體系中的地位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由於南人處於最低等級,而作為漢地佛教主體的禪宗又主要在南方流傳,被歧視就不可避免。
其二,不平等的宗教政策。世祖忽必烈時期(公元1260—129年),元王朝逐步推出了不平等的宗教政策。主要內容有兩點。
首先,確立藏傳佛教(喇嘛教)的獨尊地位。忽必烈時期,確定了崇奉藏傳佛教的宗教政策。宣政院的建立、帝師制度的形成,是藏傳佛教統制地位確定的兩個重要標誌。帝師主持宣政院,其他高級藏僧往往在地方任職。例如,出身於唐兀族的楊璉佳,曾總攝江南諸路釋教。幼年從帝師帕思巴出家的西域僧人沙羅巴觀照,歷任江浙、福建等地釋教總統。一些上層藏僧在內地佔據不少規模較大的寺院,作為其傳法的基地,贏得不少信奉者。這樣,喇嘛教在朝廷和民間都產生了重要影響。
其次,確立尊教抑禪的政策。蒙元王朝初期,統治者出於入主漢地的政治需要,重視利用禪宗僧人。到忽必烈時,元王朝扶植的重點從禪宗轉向教門。至元二十五年(公元1288年),忽必烈召集禪僧與教門僧人辯論。在辯論過程中,除了掌握佛教管理大權的藏僧偏袒教僧之外,忽必烈也刁難參加辯論會的禪師。他對禪僧提出一個問題:我也知道你們修的是上乘法,但是,得法的人,可以入水不溺,入火不燒,你敢不敢坐在熱油鍋中?很顯然,禪師只能回答不敢。參加這樣的辯論,禪宗失敗是不可避免的。從此之後,教門排在禪門之上,元王朝採取了尊教抑禪的政策。
憑藉武力征服漢地的蒙古貴族雖然崇尚釋氏,所關注的主要是布錢施物、建寺造塔、寫經齋僧、禮佛拜懺之類的功德福業。所以,在帝王和皇親國戚的賞賜、捐贈以及縱容下,佛教寺院經濟畸形發展,除了佔有大量土地之外,還從事工業、商業、金融業。許多寺廟經營解庫(當鋪)、酒店、旅館、貨倉、邸店商店)、養魚場,開採煤礦和鐵礦。有些寺院的財產之富,連藩王國戚都比不上。各地做法事的費用,更是驚人。據延佑二年(公元1318年)統計,各寺佛事日用羊萬頭。
元代漢地佛教以禪宗為主流。北方禪宗有兩支,其一是海雲印簡(公元1202—1257年)一系臨濟宗。印簡歷事成吉思汗、窩闊台、貴由和蒙哥四朝,並且與主管漢地事務的忽必烈關係密切,曾掌管全國的佛教事務。其俗弟子劉秉忠(公元1216—1274年)在忽必烈時負責起草朝儀、官制等典章制度。此系在元初有重要的政治地位,但在禪學方面並沒有什麼建樹。
另一支是萬松行秀(公元1166—1246年)一系曹洞宗,著名者還有林泉從倫、華嚴至溫和雪庭福裕等人。他們也和蒙元貴族關係密切,在管理佛教事務、溝通蒙漢民族關係、把禪宗納入為元王朝服務的軌道方面用力甚多。此系繼承宋代以來文字禪的傳統,重視通過解釋公案來理解、弘傳佛教知識和信仰。行秀曾著《空穀集》,與《碧岩錄》是同類著作,比較流行。此系後來主要在嵩山少林寺發展,是北方禪宗的主力。
南方是臨濟宗的天下,著名人物有高峰原妙、中峰明本、元叟行端等。在禪學上主要繼承宋代宗杲以來的看話禪,並且倡導禪淨教的融合。他們與元王朝的關係比較疏遠,主要是在民間傳教。

密宗

善無畏、金剛智和不空,是三位印度僧人。他們都是在唐開元年間來華,弘傳印度密教,創立了中國密宗,被稱為開元三大士
善無畏(公元 637—735 年)是中天竺人,傳說是釋迦牟尼季父甘露飯王的後裔。他於唐玄宗開元三年(公元716年)到達長安。玄宗尊其為國師,為其設置內道場。他在長安和洛陽兩地 譯經,並以傳授胎藏界密法為主。他在洛陽譯出《大毗盧遮那成佛神變加持經》(即《大日經》)七卷,僧一行親承講授,據此撰成《大日經疏》二十卷,標誌着中國密教正式傳授之始。
金剛智(公元 669—741年)是南印度人,曾遊歷印度南北各地,學習密教經典。他路經師子國(今斯里蘭卡),乘波斯商船取道室裏佛逝國(今印度尼西亞蘇門答臘),於開元七年(公 元719年)攜弟子不空到達廣州。後北上入長安,也被禮為國師,常隨玄宗來往於兩京。他所住之剎必建曼荼羅道場。什麼是曼荼羅呢?這是梵文的音譯詞,意譯作壇場輪圓具足等。曼荼羅原指密教僧人修行秘法、舉辦法會的場所,也指修行秘法時所用的某些特定圖畫。金剛智主要弘傳金剛界密法,譯出多部密教經典。
不空(公元705—774年)是師子國人,十五歲師從金剛智,隨其來中國,通曉梵漢文經論及密法。金剛智逝世後,不空遵其遺命,率弟子含光等三十七人,於開寶二年(公元743年)往 師子國和天竺搜求密教經典。開寶五年(公元746年)返唐。不空傳密教經歷玄宗、肅宗和代宗三朝,來往於長安、洛陽、武威等地,弟子眾多,尤以慧果一系影響最大。不空譯經百餘部,120餘卷,重要的有《金剛頂經》等。
開元三大士在唐代帝王的直接支持下,通過譯經、建道場傳密法、教授弟子等活動,把密教傳入中國,形成了以修持密法為主的密宗。不空弟子慧果傳授日本僧人空海,空海回國後創立日本真言宗。密宗在唐代盛行時間不長,會昌年之後就衰落了。
密教修行程序大體可以用三密來概括,即身密,手結印契(各種特定姿勢);口密,口誦真言咒語;意密,心中觀想大日如來。密教認為,眾生在本質上與大日如來平等無差 別,只是由於眾生在身口意三方面有謬誤,才陷入生死輪回的苦海之中,不能解脫。如果修持三密,就會使自己身口意三 清淨,與大日如來相應。通過修習“三密”,修行者的身體 姿態、語言和思維獲得神秘功能,便具備一種以“金剛心”和 “金剛身”為特徵的“無上菩提”,這就是佛本尊了。因此,三密被視為達到即身成佛(不須經過累世修行,現世生身即可成佛)的途徑。

淨土宗

淨土宗是指信奉阿彌陀佛,追求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淨土)的佛教宗派。淨土宗的傳承法系直到宋代才建立,而且有不同的說法。根據《佛祖統紀》卷二十六《淨土立教志》所述,淨土祖師依次是廬山慧遠、善導、承遠、法照、少康、延壽、省常。所入選的各位祖師都是歷代弘揚西方淨土信仰的有成就者或有影響者,他們之間並沒有師承關係。一般把善導(公元613—681年)作為本宗的實際創立者。
淨土宗的主要典籍依據是三經一論,即《無量壽經》、《觀無量壽佛經》、《阿彌陀經》和《往生論》。本宗認為,眾生只要信仰阿彌陀佛,從事念佛修行,死後就可以憑藉阿彌陀佛拯救世人的願力,往生於西方極樂世界。
所謂念佛實踐原有三種,其一是稱名念佛,即念誦阿彌陀佛的名號;其二是觀想念佛,即冥想佛的相好功德;其三是實相念佛,即思考法身非有非空的中道實相之理。這三種念佛法門歷代都有提倡者,道綽和善導以弘揚稱名念佛為主。
往生淨土的實踐劃分為正、雜兩種(二行),正行是專門依據淨土經典而修習,分為五種,即讀誦正行,專門讀誦《觀無量壽佛經》、《阿彌陀經》等;觀察正行,專門觀想阿彌陀佛西方淨土世界的莊嚴;禮拜正行,專門禮拜阿彌陀佛;稱名正行,專念阿彌陀佛名號;贊嘆供養正行,專門贊嘆供養阿彌陀佛。雜行是其餘的諸善萬行。善導的淨土實踐是上述的正行,並且特別提倡其中的稱名正行,即一心專念阿彌陀佛名號,念念不捨,以往生淨土為期。
特別是從宋代開始,往生阿彌陀佛西方淨土實際上是各宗派共有的信仰,並不是某個宗派所獨有的思想內容。同時,西方淨土也是中國古代社會最流行的佛教信仰之一。

南山律宗

所謂律宗,指中國佛教中以研習和傳持戒律為主的宗派。南山律宗的創立者是道宣(公元 596—667年)。
道宣是潤州丹徒(今屬江蘇)人,俗姓錢,十二歲入長安日嚴寺,三十歲以前曾遊學各地遍訪名師,聽講《四分律》四十餘遍,以繼承智首的律學思想為主。自武德七年(公元624年)長住終南山,與孫思邈結林下之交。他曾擔任長安西明寺上座,參加玄奘譯場負責潤文。弟子有千餘人,著名者有文綱、 懷素等。
道宣著述甚多,《宋高僧傳》記共有二百二十餘卷。所撰《四分律刪繁補闕行事鈔》三卷(今作十二卷),《四分律比丘含注戒本疏》三卷,《四分律刪補隨機羯磨疏》二卷,被後代稱為南 山律宗三大部,是該宗的代表作。
戒律是約束僧眾行為的規範,也包括出家受戒的儀軌和僧團生活、修行紀律。道宣在終南山創設戒壇,制定授戒儀式。他以《四分律》為主,綜合多部律書和經典,建立了自己的律學體系。他認為,《四分律》形式上屬於小乘佛教,內容上反映大乘佛教的思想。他將唯識思想運用於律學理論中,把心法(阿賴耶識所藏的種子)作為戒體(受戒作法產生的防惡功能)。佛教的一切戒條可以分為止持作持兩類,止持是制止作任何惡行(諸惡莫作)的一切規定,具體講比丘有二百五十戒,比丘尼有三百四十八戒。作持是諸善奉行方面的規定,包括受戒、說戒、安居、悔過以及衣食坐臥等規定。
道宣之後,南山律宗的傳承時斷時續,並沒有嚴整的傳法系統。

禪宗

從菩提達摩到弘忍
禪宗是中國佛教諸宗派中影響最大、流傳最廣的一派。由於它以禪來概括其全部教理和修行實踐,故名。 因為奉菩提達摩(也作磨)為中土始祖,也稱達摩宗,又因自稱傳佛心印,稱佛心宗或簡稱心宗。還因為自稱與教門(華嚴、天台等)對立,稱為宗門。後世公認的中土傳承是初祖菩提達摩、二祖慧可、三祖僧璨、四祖道信、五祖弘忍、六祖慧能。另外還編制了“西天二十八祖”的傳法系譜。
菩提達摩是南印度人,出家之後悉心研究大乘佛教,學識淵博。中年之後,他立志來中國傳教。大約劉宋(公元420—478年) 末年,菩提達摩渡海來到中國南方,此後又輾轉渡江北上,在北魏傳禪授徒。他曾在河南少林寺面壁九年,提出理入行入的修禪方法。理入要求捨偽歸真,解決思想認識問題。行入要求按佛教的某些規定修行,解決日常生活中的實踐問題。他特別強調藉教悟宗指佛教經典,具體指四卷本的《楞伽經》;指真如實相,具體指《楞伽經》講的如來藏自性清淨心藉教悟宗,就是把佛教經典作為手段,通過壁觀修禪,達到心與超言絕相的真如相契合的境界。由於以後菩提達摩被奉為禪宗初祖,後世佛教書籍記載了許多關於他的神話故事。
菩提達摩的弟子有慧可、道育等。慧可遊歷於鄴、衛地區,宣傳無明智慧等無異觀身與佛不差別等思想。慧可的弟子有十餘人。其中僧璨正值北周滅佛,乃山居十餘年。於隋開皇初年南遷到舒州皖公山。僧璨的弟子道信於唐武德年間到蘄州雙峰山,居住三十年,聚集徒眾五百餘人。他並不主張禪眾學習各種佛教典籍,而是以生產勞動(作務)與坐禪並重,影響迅速擴大。到其弟子弘忍(公元601—674年),即以東山法門名聞朝野,禪宗作為宗派正式形成。
初唐時期,弘忍著名弟子法如、道安、玄賾、神秀、慧能等十餘人,分別活動於全國各地, 尤其在兩京地區的影響逐漸提 高。並且開始樹碑立傳,各創傳法系統。到唐代中期,慧能系統崛起,逐漸成為禪宗的正統。
六祖慧能和《六祖壇經》
慧能(公元638—713年)俗姓盧,祖籍范陽(今北京涿縣),因其父貶官嶺南而成為新州(今廣東新興縣)的百姓。慧能父親早夭,家境貧寒,以打柴賣柴維持生活。大約咸亨年間(公元 670—674年),慧能聽說禪宗五祖弘忍在湖北黃梅傳禪,就安置好老母,前往黃梅求教於弘忍。據說,弘忍曾讓所有的弟子各作一首偈,有真正悟道的,就把衣(袈裟)法(禪法)傳給他,即指定他為禪宗第六代祖師。當時任上座的神秀作了一首偈,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五祖對這首偈並不滿意,認為他還沒有認識自己的本性,不能獲得至高無上的覺悟。慧能聽了這首偈之後,知道神秀沒有明心見性,於是自己也作了一首。因為他不識字,所以請人代他寫出。慧能的偈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首偈的大意是說,人的覺悟本性並不像一棵菩提樹,先天純潔清淨的心也並非如同明鏡。原本就沒有一種看得見摸得着的有形體的東西,又會在哪里沾染上世俗的灰塵呢?五祖認可了慧能的偈,悄悄把衣法傳給他。為了防備有人傷害,五祖讓他趕快離開黃梅,先到南方隱居起來,等待時機成熟以後,再出來弘教傳禪。慧能以後居住韶州曹溪寶林寺,門徒日趨繁盛,被推為六祖,標榜頓門,稱為南宗
在禪宗歷史上,最著名的著作就是《六祖壇經》,這是慧能的言行錄,由其弟子整理而成。這也是唯一被公開尊為的中國僧人的著作。《六祖壇經》認為,在人的先天本性中,也就是在自我的心性中,一切具備,無欠無缺。真理、智慧、佛性,也就是佛教所認為的一切真善美,都在人的一心之中。世界萬有、人生境遇,都是心性所創造的。由於人們於本心本性,才沉淪於生死苦海之中,如果了本心本性(識心見性),就能夠超脫生死輪回。所謂成佛解脫,不是一個向外追求的過程,也不是一個執着於內心的過程,而是一個在現實生 活中隨緣任運的過程。解脫的唯一正確道路,就是開發自我,實現自我。這就是識心見性自成佛道,簡單概括就是 見性成佛
禪宗五家
慧能的弟子神會原住南陽,晚年居住洛陽荷澤寺,與神秀一系抗爭,遞傳磁州智如、益州南印等,被推為禪宗七祖。南印的同門有遂州道圓,傳圭峰宗密,與華嚴融合。慧能的另一弟子慧忠,居住南陽白崖山,為唐玄宗等三帝所敬。此後的禪宗史上,在慧能的兩位弟子懷讓和行思之下,形成了禪宗兩系,中唐以後的禪派都出自這兩系。
懷讓居湖南衡山,創南岳系,至馬祖道一而興盛。道一的弟子百丈懷海創立禪剎,訂立清規,影響深遠。行思居住吉州青原山,創青原系,至弟子石頭希遷而大盛。希遷結庵於南岳,與道一齊名,號湖南主,門徒甚多。中唐以後,南岳系和青原系成為禪宗的兩大系統,平分天下。與此同時,行腳參禪(指禪僧到處遊歷,尋訪名師,學習禪法)之風盛行,禪機大興,禪理多有發展,而宗派血脈觀念深入人心。
晚唐五代,從南岳系和青原系下分出五派。懷海門下有黃檗希運、溈山靈佑等。希運弟子義玄於河北鎮州滹沱河邊建臨濟院,創臨濟宗。靈佑居潭州溈山、其弟子慧寂居袁州大仰山,師徒共建溈仰宗。在青原系統,良價居高安洞山,其弟子本寂住撫州曹山,共建曹洞宗。文偃住韶州雲門山,創雲門宗。文益住金陵清㜈寺,創法眼宗。禪宗五家雖然都祖述慧能禪學,但是在禪理和禪風上都有了差別,形成不同的所謂宗旨宗風宗眼

唯識宗

玄奘和弟子窺基是唯識宗(法相宗)的創立者,因為他們曾常住長安大慈恩寺,此宗也被稱為慈恩宗
玄奘(公元600—664年) 在唐貞觀元年(公元627年)赴印度求法,貞觀十九年返回長安,帶回大小乘經律論520夾,657部。唐太宗請其住長安弘福寺,後移住大慈恩寺。前後二十年 間,玄奘主要從事佛經翻譯,先後譯出大小乘經論75部,1335卷。玄奘兼通梵漢,把古代佛經翻譯水平提升到新的高度。他還把《老子》和《大乘起信論》譯為梵文,傳入古印度。他把 十九年西行求法的見聞撰成《大唐西域記》十二卷。從學於玄奘的弟子有幾千人,著名者有窺基、圓測、普光、法空、神泰、靖邁等。
窺基(公元632—682年)俗姓尉遲,十七歲出家,奉敕為玄奘弟子,學習梵文和佛教經論。二十五歲參加玄奘譯場,任筆受。他的著作很多,有“百部疏主”之稱。重要的著作有《成 唯識論述記》、《瑜伽師地論略篡》、《因明入正理論疏》、《雜集論疏》等。弟子有慧沼、智通、智達等。其中智通、智達把唯識宗傳入日本。
玄奘和窺基的唯識宗主要繼承印度瑜伽行派的思想,並不同於禪宗、華嚴宗、天台宗等,有較多的創新教理。本宗所依據的經典被歸納為六經十一論,最主要的是《解深密經》和《瑜伽師地論》。本宗的主要學說特色體現在《成唯識論》中,主要教理是八識說和轉識成智說。
八識是根據認識主體的八種功能而劃分的八類識體(屬於精神現象),即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末那識(是第七識,特點是以第八識為其存在活動的依據)和阿賴耶識(是人生最直接的本源,一切經驗、習慣、語言等,都在此識中儲存。所以也稱為“藏識”、“本識”)。八識是用以論證唯識無境的思想,即世界萬有都是內心(識)所變現, 在心識之外沒有獨立的客觀實在,整個世界是心的產物。轉識成智是本宗的修行目的。通過特定的修行實踐,實現思想認識的轉變,有漏(相當於煩惱,能導致生死輪回)的八識就可 以轉變為無漏(能擺脫生死輪回的一切法)的八識,從而獲得四種智慧,即成所作智(獲得這種智就能夠在十方世界為眾生行善)、妙觀察智(獲得這種智就能夠根據不同眾生的實際情況予以教化)、平等性智(獲得這種智就能夠平等普度一切眾生)、大圓鏡智(獲得這種智就能夠如大圓鏡的光明一樣遍映萬象)。獲得這四種智慧,也就是達到佛的解脫境界。
唯識宗作為一個宗派存在的時間很短,但是,它所倡導的思想 一直在佛教中起作用。

華嚴宗

華嚴宗因奉《華嚴經》為最高經典而得名。又因本宗以法界緣起為核心理論,亦稱法界宗。該派公認的傳承是華嚴五祖說,依次是杜順、智儼、法藏、澄觀、宗密。
杜順(公元557—640年)又稱法順,素有神僧之稱,主要遊化於今天的陝西關中一帶,勸人誦讀《華嚴經》,並且依照此經修習普賢行。所著的《華嚴法界觀》,把止觀分為五等,奉《華嚴經》為最高經典。智儼(公元602—668年)早年從杜順出家,入至相寺,先後跟從多位中外僧人學習。他的著述約二十餘部,現存有《搜玄記》、《華嚴一乘十玄門》、《華嚴五十要問答》等。他通過系統詮釋六十卷《華嚴經》而立新說,以十玄、六相等論述法界緣起,大體完成了華嚴宗學說的整體框架,實現了從華嚴經學說到華嚴宗學說的過渡。
法藏(公元643—712年)早年曾隨智儼學習,並且數度參加譯場,其中,與《華嚴經》新譯有關的譯經兩次。法藏講經,有時奉朝廷之命承旨而講,有時應僧俗求學需要而講,有時 應地方官吏之請而講,聽眾經常達到千人,促進了華嚴學在朝野的流布。在講經過程中,他培養了一批義學弟子,知名者十餘位。法藏先後得到武則天、中宗、睿宗的直接支持,晚年還 曾介入宮廷內部的權利鬥爭。他的著述百餘卷,現存與華嚴有關的十五部。能夠比較集中反映其華嚴思想的重要著作有《探玄記》、《華嚴一乘教義分齊章》、《華嚴旨歸》、《華嚴經問答》等。他在智儼學說的基礎上,對華嚴宗教理進行了系統組織。法藏的新羅弟子審祥後來住日本大安寺,弘揚華嚴宗教義,成為日本華嚴宗初祖。
華嚴宗的核心教義是法界緣起,也稱無盡緣起性起緣起,是對世界存在的方式和狀態,對萬事萬物之間本來關係的說明。華嚴宗用以論證法界緣起的主要學說有十玄門六相圓融四法界等。
十玄門
十玄門又稱十玄緣起,是從十個方面論述法界緣起的道理。
第一,同時具足相應門,此門是從事物產生方面講。世間千差萬別的現象和事物,在產生時間上沒有先後之分,這叫 同時;在數量上也沒有增減變化,這叫具足
第二,因陀羅網境界門,此門是從比喻方面講。因陀羅網是帝釋天宮中一張挂滿明珠的網,其上的每一顆明珠都映現一切珠子,也映現那一切珠子中所映現的一切。這個比喻說明,世間的一切現象都處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渾然一體狀態。
第三,秘密隱顯俱成門,此門是從因緣條件方面講。由於所處的地位不同,條件不同,在觀察同一事物時,有時看到的是 藏狀態(假象),有時看到的是露狀態(真象)。但是,無論是真象還是假象,都能反映本質,這叫“秘密”。比如,有時看到半月,有時看到滿月,不論如何,所看到的都能反映月亮的本來狀態。
第四,微細相容安立門,此門是從事物的相狀方面講。事物無論或大或小,都可以相互包容而不相妨礙。
第五,十世隔法異成門 ,此門是從時間方面講。過去、現在和未來是三世,其中又各有三世,合為九世,這是極長的時間,加上極短的時間一念,構成十世。這十世本來是有區別的,過去不等於現在,現在也不等於未來。但是,它們能夠在修行者的思想中統一起來。所謂異成,就是有差別的統一。
第六,諸藏純雜具德門,此門是從修行規定方面講。完成了佛教一種法門的修行,也就獲得了所有佛教法門的修行功德。這兩者是不相妨礙的。
第七,一多相容不同門 ,此門是從方面講的。本體(一)與作用(多),本質(一)與現象(多),是不相同的,但是,它們又不相妨礙,這是它們的相容方面。
第八,諸法相即自在門 ,此門是從方面講的。作為統一整體中的某一部分,可以融攝其餘的部分。例如,從修行階位方面講,就是一地即攝一切地功德
第九,唯心回轉善成門,此門是從體方面講。世間的一切現象和事物,都是如來藏自性清淨心所建立的(唯心),所以或善或惡,都是由所決定(回轉)。
第十,托事顯法生解門,此門是從佛智方面講的。佛經中所講的比喻、神話、寓言故事等,都屬於,人們可以通過這些事來理解佛法的道理(生解)。所以,任意舉一,都可以見
以上介紹的十玄門,從十個方面講法界緣起的內容,從而塑造了一個世界存在模式。從這裏我們可以總結法界緣起的核心內容,就是:世界萬有只不過是佛智慧本體(佛性自性清淨心一心法界等)的表現或作用,它們同時產生,圓滿無缺,均處於相互依存、相互等同、相互融攝、沒有滯礙的和諧統一之中。這樣,通過法界緣起,華嚴宗就描述了世間一切現象和事物所應該具有的關係,這是一種理想的世界秩序。
六相圓融
六相圓融也叫六相緣起,是說明法界緣起的重要學說之一。“六相”是指總相和別相、同相和異相、成相和壞相。在這三對範疇中,總、別一對最重要。
總相是整體,是別相是部分,是。 從兩者的關係上來講,如果沒有部分(別),就沒有整體(總),這叫以別成總 。另外, 如果沒有整體(總),也就無所謂部分(別),因為部分只有在整體存在的前提下才成為部分,這叫 以總成別。因此,整體(總)和部分(別)之間存在着相互聯繫、相互制約和相互依存的關係。同時,華嚴宗又從整體與部分不可分割的關係中,得出了部分與整體相等同的結論,這叫總別即
同、異一對是從總、別中引申出來的。指構成整體的各個部分具有同一性,是指構成整體的各個部分彼此有差異。這是一個事物的兩個方面。華嚴宗認為,“同、異”的 關係也和“總、別”的關係一樣,是“相即”的。
各個部分在作為構成整體的必要條件時,叫做成相;各個部分保持自己特有性質,與整體不發生關係時,叫做壞相。例如,椽在作為構成房子的一個部件時,為成相,在不作為房子的一個部件時,它就不是椽,只是一根與房子無關的木頭。 成相和壞相也是一個事物的兩個方面,它們之間也存在着相即的關係。
六相圓融是讓人們從總別、同異、成壞三個方面看待一切事 物,認識到作為統一整體中的每一事物無論表面上看來有多麼 大的差別,本質上都處於總別相即同異相即成壞相 即的圓融狀態。
四法界
四法界是由澄觀首次提出,由宗密最後完善和定型。據《華嚴法界觀門》所述,一真法界就是一心 ,是產生萬有的本原,它又能融入萬有之中,成為一切現象的共同本質。作為的表現,有四種相狀,即是四法界
一、事法界,是現象界,其特點是事物各有分位,具有無限差別。人們的認識總是從認識帶有個性的具體事物開始,但是,這屬於世俗認識,華嚴宗不主張孤立地認識
二、理法界,是本體界,理存在於一切事物之中,成為無盡事法的共同本質,它是精神性的東西,而不是物質性的東西。實際上,這個就是佛智、真如,是華嚴宗認識真正開始的階段。
三、理事無礙法界,理遍在於事中,事無不全攝理,這叫理事無礙。認識事離不開理,認識理也離不開事。這是更高一級的認識。
四、事事無礙法界,由於一切相互獨立有差別的事物均含有相同的理,所以,它們之間也可以相互融通。由於事是無限的,那麼這種融通關係也是無盡的。
四法界的主旨是,不要孤立地以事為認識對象,而是要在理的指導下來認識,通過對理事關係的認識, 最終達到對事事關係的認識。在這裏, 事事無礙的關係,也就是一切事物之間應該具有的理想關係。

三論宗

三論指大乘中觀派的三部論書,即《中論》、《百論》和《十二門論》,三論宗以這三部作為立宗的經典依據,故名。
三論宗的創始者吉藏(公元546—623年),俗姓安,出生金陵。由於他祖籍安西,是人的後代,所以也被稱胡吉藏。他曾住會稽嘉祥寺講三論,聽講者常達千餘人,後世 敬稱其為嘉祥大師。隋開皇(公元581—600年)年末,吉藏受楊廣之請,先後住揚州慧日寺和長安日嚴寺。在長安期間,他著書立說,完成了三論宗的理論體系。唐朝建立後,吉藏被征為統轄全國僧侶的十大德之一。吉藏傳教五十餘年,弟子眾多。其中高麗僧慧灌把三論宗傳入日本,並成為該宗在日本的祖師。再傳弟子中有元康較為知名,此後本派衰落。
吉藏一生著述共計約四十餘種,現存尚有二十六部。主要著作是《中論疏》、《十二門疏》、《三論玄義》、《大乘玄義》等。吉藏博聞強記,善於辯論,擅長圍繞當時佛學界的熱點問題,通過批判別派的見解闡發自己的觀點。他的理論體系在論戰中形成,並且通過論戰表達出來,素以駁雜多端著稱。他的二諦論八不中道論,構成了該宗學說的核心內容。
三論宗認為,人的思維、語言(稱為能表假名等)是以分別有無、是非等差別為特點,並不能正確反映沒有任何差別性的本體實在(稱為所表等)。二諦論八不中道論就是在這種不可知論的方法論指導下建立起來的。
二諦(兩種真理)原本是佛教的傳統說法,指真諦(也稱第一義諦、勝義諦等)和俗諦(也稱世諦、世俗諦等)。吉藏別立名目,把二諦分為于諦教諦。他認為, 二諦都屬於言教,是假名,是一種方便施設,達不到對絕對真理的認識。所以,人們對二諦也不能執着,也就是教人不 =要把是非得失看得太重。同時,這種二諦說又有調和矛盾的作 用,它承認眾生的各種認識、聖賢的各種思想,也和佛的言教一樣,都具有一定的真理性。因為,諸佛所說的法(教諦)也是依據眾生和聖賢的認識(于諦)講的。
八不中道是三論宗依據《中論》中所講的八不法門所建立的。《中論觀因緣品》載:不生亦不滅,不常亦不斷,不一亦不異,不來亦不去。這是大乘中觀派對世界和人生的概要說明,指一切現象或事物都由因緣聚散而有生滅變化,實際上是沒有生滅變化。如果認為有或生或滅等變化,就是偏執於某個極端。根據吉藏的解釋,諸法的實相是遠離生滅、一異、斷常、來去的,離開兩邊就是顯示了八不中道即論證了中道實相。這是用雙重否定的破執方法說明本體不可知、不可思議,目的是要求在踐行方面做到無所得,沒有執着。

天台宗

天台宗是隋代產生的佛教宗派,也是中國佛教史上的第一個宗派。由於本派的實際創立者智顗(公元538—597年)常住天台山,故名;又因本派崇奉《法華經》,也稱法華宗。本派的傳法世系是龍樹、慧文、慧思、智顗、灌頂、智威、慧威、玄朗、湛然。
智顗字德安,俗姓陳,荊州華容(今湖北監利縣西北)人。三十歲時,遵照慧思的囑咐,前往金陵弘法傳教。此後三十年間,智顗與陳隋兩朝都保持較密切的關係,主要致力於講經授徒、著書立說和建造佛剎的創宗建派活動。
智顗一生著述很多,其著作中僅有小部分是他親自撰寫,大部分是其弟子灌頂根據講演記錄整理而成。智顗的《法華文句》、《法華玄義》和《摩呵止觀》,後來被稱為天台三大部,是天台宗最重要的著作。
智顗一生修行和傳教的主要基地,是金陵、天台和荊州三處。他平生建造寺院三十六所,親手度僧一萬四千餘人,傳弟子三十二人。由於有穩定的傳法基地、數量眾多的門徒,再加上陳隋兩朝帝王的支持,智顗派在當時佛教界的影響很大。
智顗以止觀來概括全部佛教的修行和理論,把它作為修行解脫的根本途徑,倡導通過修習止觀獲得佛智,把握實相。所謂,是心專注於一處的修行實踐,大體相當於佛教一般講的是以正確的智慧體認萬法,大體相當於佛教一般講的智顗提出的“三諦圓融”、“性具善惡”、 “一念三千”等,是天台宗的基本教義。另外,他還提出判教理論,為天台宗的創宗建派提供經典和歷史依據。
三諦圓融中的三諦,指空、假、中。他認為,修習止觀要求認識主體(觀照)必須處於虛寂狀態(空),借助(資成)佛教所說的義理(假),去認識特殊事物的真性(實相),這種真性是的統一,所以叫作。這樣,就變成了最高的實相,變成了聯繫三諦的樞紐。從而調和了有與空、世間與出世間的矛盾。由於三諦是同一對象(實相)的三種表現或三個方面,它們的關係是雖三而一,雖一而三,不相妨礙,不能在觀法上將它們割裂對立,所以稱為三諦圓融
性具善惡是天台宗的重要學說。性,是指法性、自性等;具,是具有、完全具備的意思;性具,是指先天存在,既不是自生的,也不是他生的。性具善惡是說從一切眾生到所有的 佛都有善惡二性,而且這二性歷經過去、現在和未來三世都不會改變。天台宗講性具善惡,目的是要由惡而有善。他們認為,善惡共處於人的本性中,是相對的。如果真正認清和通達了性惡,惡也就成了善。例如,佛雖然也不能斷絕性惡,但是佛真正認清和通達了性惡,所以佛永遠不會受到惡的影響,不會後天修惡,只表現出善來。另一方面,闡提雖然不能完全 斷絕性善,但是沒有真正認清和通達性善,所以後天表現出不 “修善”,只是修惡。所以,佛與闡提的差別不在“性具善惡” 方面,只在於對善和惡是否真正通達方面。
“一念三千 ”,是指在人的當前一念心之中,就包含着三千大千世界。這是用來說明世間和出世間的一切法相互依賴、相互滲透,形成一個整體,不生不滅,完全存在於人的一切心念之中。現實世界和人生之所以千差萬別,在於眾生作業不同,使本具的三千法有顯有隱,呈現的果報就有了差別。由於一念是妄心,那麼實現從妄心到真心的轉變,就要修習止觀。一念三千就是止觀修行所要(體認)的境界。也是天台宗人所追求的理想精神境界。
天台宗的判教理論在佛教史上也是比較有影響的。所謂判教,是對全部佛教經典和學說進行歸類和劃分等級,以便表明判教者對所信奉教義的態度,反映他們與別派的思想差異。判教的主要目的之一,是通過解釋和協調各種佛典中的不同學說,為本派的創新教理提供經典和歷史的依據。判教思想發源於印度佛教,其理論和方法是在中國佛教中成熟起來。佛教各大宗派都有自己的判教理論,天台宗的判教是五時八教
五時八教五時化儀四教化法四教的統稱,它們分別是從佛說法的時間、形式和內容諸方面對佛教經典進行劃分和歸類。五時是從時間上劃分。第一,華嚴時,指佛剛成道後講《華嚴經》。第二,鹿苑時,指佛成道十二年後,在鹿野苑講諸部《阿含經》(指四部《阿含經》)。第三,方等時,指鹿野苑時之後八年,佛講各種《方等經》。第四,般若時,指方等時之後二十二年,佛講諸部《般若經》(指多種般若類經典)。第五,法華、涅盤時,指般若時之後八年,佛講《法華經》和《涅盤經》。從現代學術研究的角度看,這種經典產生的先後次序是根據教義的需要排出來的,並不反映相關經典真實的產生時間。
化儀四教側重依據佛說法的不同形式來劃分。第一,頓教, 指《華嚴經》所講的不曆修行階次、頓至佛位的教義;第二,漸教,指從講諸部《阿含經》到《般若經》,這些教義需要依次漸修;第三,秘密教,指各人聽到的與自己理解能力相適應的教義;第四,不定教,指各人聽到的與自己理解能力相應的教義,但各人有不同的理解。
化法四教主要按照佛說法內容來劃分。第一,藏教,指小乘三藏教義;第二,通教,指諸部《般若》,因為這些經典既包含深奧的道理,又有淺顯的道理,故名;第三,別教,專為菩薩講的其它方等(大乘)經典;第四,圓教,《法華經》教義,因其圓滿、圓融,故名。對於化儀四教化法四教的關係,天台宗用藥方藥味來比喻。從這個判教中,我們可以看到抬高《法華經》的傾向。
智顗之後,天台宗的傳承一直未斷。其中,湛然(公元711— 782年)以中興天台宗為己任,倡導無情有性說。無情指沒有情識的東西,即沒有意識、感覺和思維活動的草木瓦石、山河大地等。是指佛性。湛然主張沒有情識的草木瓦石、山河大地等都具有佛性,都有成佛的可能。這就擴大了成佛的範圍,不但是對天台宗教義的發展,也是對整個佛性學說的發展。

2017年10月7日 星期六

隋唐佛教諸宗派

唐代初年,有一位名叫那提的印度僧人,遊歷了古印度各地和南亞、東南亞諸國之後,來到中國。觀察了當時的佛教之後,那提說:脂那東國(指中國),盛傳大乘,佛法崇盛,瞻洲稱最。瞻洲即南瞻部洲,也譯作閻浮提,泛指當時已知的世界所有地方。那提這句話的意思是,中國大乘佛教的興旺發達,在隋唐時期居世界第一。
宗派建立的社會條件和特點
隋唐時期佛教的繁榮昌盛,與歷代帝王的大力扶植是分不開的。例如,隋文帝楊堅幼年時,由智仙神尼養育。他即位之後,經常對人提起智仙神尼的話,認為他能夠當皇帝,都是佛保佑的結果。他在位期間,大力倡導佛教。當時民間書寫佛經成風,社會上流傳的佛教經典要比儒家的六經多數十倍到上百倍。
隋唐時期佛教昌盛的一個重要標誌,就是形成了一些獨具特色的佛教宗派,其中主要有天台宗、三論宗、華嚴宗、唯識宗、禪宗、律宗、淨土宗和密宗。這些宗派的形成,集中體現了中國佛教的理論創造能力。
隋唐時期寬鬆的政治、發達的經濟和繁榮的文化,為佛教宗派的萌生和成長提供了適宜的社會環境。隋唐時期產生的佛教宗派,有一些共同點:
首先,各宗派的實際創始人大都得到統治階級,特別是最高統治者的直接或間接支持。
第二,各宗派都創立了相對完整和獨立的教理體系,其內容既有承襲印度佛教的成分,又有吸收中國儒家和道家的思想因素,更有結合兩種不同民族宗教文化後的創新理論。
第三,各宗派都建立了相對穩定的傳法基地,一般以一處或數處大寺院為中心,具有一定的經濟實力。不少這樣的寺院被後代稱為祖庭
第四,大多數宗派的祖師之間有師徒傳承關係,有些宗派還逐步編制出上溯印度著名僧人,下接中土歷代祖師的傳法世系。
佛教各宗派的發展是很不平衡的:有些在百年之內就消夭了,有些至今還在流傳。隋唐之後,各宗派的興衰消長,構成了中國佛教的重要內容。同時,佛教一些宗派在不同時期傳入朝鮮、日本、越南等周邊國家,成為漢文化對外傳播的重要載體,深刻影響了那裏的思想和文化

南北朝佛教的持續發展

南北朝(公元 420—589 年)時期,佛教的發展速度很快,這與歷代統治階級的扶植有重要關係。在支持佛教的方式上,南朝和北朝的統治者略有不同。南朝比較重視發展佛教義學,鼓勵 佛學研究;北朝比較偏重於興辦福業建造,鼓勵禪行。南朝佛教基本上是平穩發展的,到梁武帝時達到鼎盛。
梁武帝與南朝佛教
梁武帝蕭衍(公元502—549年)不僅是南朝的崇佛代表,也是整個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崇佛帝王。他幼年接受儒家教育,廢齊建梁之後,在思想方面提倡儒學和佛學。他原來信奉道教,即位後下詔捨棄道教信仰,改奉佛教,並且規勸群臣信奉佛教。梁武帝大力提倡和支持佛教的措施很多,不少措施在佛教史上產生了重要影響。
第一,在宗教信仰領域把佛教放置於比儒教和道教更高的地位。梁武帝認為,儒教和道教只不過是講世間的善,佛教卻超越了世間的範圍,能夠使眾生脫離三界的痛苦,達到最終的解脫。當然,梁武帝稱佛教是正道,並不意味着他要完全排斥、壓制儒教和道教。對於儒家的綱常名教,他是一貫倡導的。他的目的,在於宣揚佛教比儒教和道教優越。
第二,廣建寺院,大造佛像。梁武帝在位期間,敕建了許多規模宏大的寺院。例如,普通元年(公元520年)於鍾山為其亡父建造了大愛敬寺。這座寺院中有三十六院,各院都有池台環 繞。從中院到寺院的大門,長達七里。寺院中建造了無數金銅佛,還建有七層塔,常年供養了一千多名僧人。根據文獻的記載,這座寺院創造了塔包岩壑的奇觀。在梁武帝的帶動下,王公、後妃以及門閥士族也紛紛建寺塔、造佛像。梁代有寺院2,846所,僧尼82,700人,都是南朝的最高數字。特別是僧尼人數方面,僅次於梁代的劉宋才有僧尼36,000人。
第三,除了優待僧人、鼓勵佛學研究、舉行盛大的法會之外,梁武帝還親自撰寫佛教方面的著作,親自講經說法,參與法會。梁武帝的佛教著作有許多種,現存的約有十餘種。例如,
《立神明成佛義記》、《摩呵般若懺文》等。
第四,以皇帝菩薩自居,並且捨身為奴,以便激發各階層信徒對他個人和佛教的虔誠宗教感情。梁武帝曾先後四次捨身同泰寺為奴,每次都由朝廷群臣拿出巨額錢財將他贖回。這在中國歷代帝王中是絕無僅有的。他這樣的做法,加劇了寺院經濟的膨脹。
第五,嚴格佛教戒律。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本人按照在家佛教信徒的規定修行,而且要求僧尼嚴格遵守戒律。他下令僧尼不僅不能飲酒,而且不能吃肉,否則將以國法、僧法懲罰。此前佛教戒律規定,僧尼在一定條件下可以吃肉。梁武帝的禁令影響很大,此後僧尼素食成為中國佛教的定制。
梁武帝是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崇佛帝王,所以,在佛教界和民間,廣泛流傳着眾多關於他與佛教僧人的故事,其中最有名的是關於他與禪宗祖師達磨的故事。當然,這些都是後代附會的傳說,並不是歷史事實。
北朝的滅佛事件
與南朝佛教的平穩發展相比較,北朝(公元420—581年)佛教呈現出大起大落的態勢。北朝大多數帝王支持佛教,促使佛教迅速發展。同時,佛教也與儒教和道教發生了激烈的思想鬥爭,僧團與國家及世俗地主階級也發生了政治、經濟利益方面的衝突。北朝出現的兩次滅佛(國家武力鎮壓佛教)事件,就是這些矛盾綜合作用的結果。
北魏太武帝(公元423—452年)的滅佛,是中國佛教史上第一次國家鎮壓佛教事件。北魏太武帝原來信仰佛教,也尊敬僧人。但是,他逐漸看到佛教的大發展,與國家發生了經濟方面 的嚴重衝突。因為,僧人不負擔兵役、徭役,不繳納租調,所以必須控制僧人的數量。在這種情況下,魏太武帝繼承前代的政策,重用儒者,尊崇儒家學說,以便爭取漢族地主階級的支持,鞏固自己的統治。同時,他又接受司徒崔浩的勸告,改信寇謙之的天師道,奉寇謙之為天師,建立天師道場。他還親自登壇受符書,改元太平真君。太平真君五年(公元444年),太武帝下詔限制佛教,認為佛教是外國的神靈,所講的道理是荒誕的,無益於政化,並且禁止王公和百姓私養沙門。公元446年,他出兵經過長安,發現一所寺院中私藏兵器,懷疑沙門與起義軍通謀,下令誅殺寺裏的僧人。後來又在寺中發現釀酒器皿、財物和洞窟藏匿婦女等,於是聽從崔浩的勸說,頒布取締佛教的詔書。滅佛的措施非常殘酷,不僅不分老少坑殺所有沙門,對於信仰佛教,製造泥、銅等各種佛像的人,也要屠殺。因此,經過這次滅佛運動,北魏境內的大量僧尼遭誅殺,寺院經像被焚毀。
六年後(公元452年),太武帝死,文成帝即位。文成帝認為佛教講的是正確的道理,有助於國家的治理,有益於人們仁智善性的增長,於是解除了佛教禁令。此後在歷代北魏帝王的支持下,佛教在北方又獲得很長一段時間的發展。
到北周武帝(公元561—578年)統治時期,北方佛教勢力急劇膨脹,僧尼人數達到200萬,佛寺三萬多所。由於僧尼享受免稅賦徭役的特權,武帝要富國強兵以統一北方,就必然採用求兵於僧眾之間,取地於塔廟之下的措施。周武帝首先消減僧尼和寺院,此後多次召集名儒、名僧、名道,討論三教優劣。建德三年(公元574年)下令禁斷佛教和道教。這次 滅佛與上次有幾點不同。第一,北魏太武帝只取締佛教,對道教予以保護,北周武帝則是對佛教和道教都予以禁止。北周武帝原來打算保存道教,但是道教和佛教之間的鬥爭很激烈,對朝政有危害,所以採取兩教並廢的措施。第二,雖然毀壞了一些寺院,焚燒了一些經像,但並不屠殺僧尼,而是迫使他們還俗為民。對於有些地區的寺院,並沒有拆除,而是分別賞賜給王公,作為他們的住宅。第三,設立“通道觀”。從佛教和道教名人中選取一百二十人為學士,讓他們講《老子》、《莊子》 和《周易》,目的是會通三教。顯然,讓佛、道兩教人士會通三教,在於強調儒家的重要性。
建德六年(公元577年)北周滅北齊,周武帝又下令在原來北齊境內禁斷佛教和道教。促使許多僧人逃往南方,境內僧尼奉佛也只能在秘密狀態下進行。宣政二年(公元578年)周武帝死,宣帝、靜帝相繼在位,朝政由外戚楊堅把持,下令允許佛教流行。到楊堅廢周建隋,開始大力發展佛教。
此後,唐代的武帝、五代後周的世宗,也分別有滅佛之舉。歷史上把這四次國家鎮壓佛教事件稱為三武一宗滅佛。這四次滅佛運動,對佛教勢力消長變化的影響都比較短暫,但對佛教 思想的演變影響比較深遠。
佛經翻譯
在中國佛經翻譯史上,南北朝是產生譯人和譯籍最多的時期。根據《開元錄》記載,從南朝宋永福元年(公元420年)到陳後主禎明三年(公元589年),經南北八個朝代169年,共有譯者67人,譯籍750部,1750卷。佛教典籍品類的翻譯範圍,比任何時期都要廣泛。這個時期著名的譯經僧人有佛陀跋陀羅、菩提流支、真諦等。
佛陀跋陀羅是北天竺人,曾遊學罽賓,應秦僧智嚴的邀請來到長安,弘傳禪法。他因為顯示神異,與鳩摩羅什門下僧眾發生衝突,只好離開長安,到南方投廬山慧遠,從事佛經翻譯。他共譯出佛典13125卷。其中幾部譯籍對佛學的發展很有影響。首先是《大方廣佛華嚴經》六十卷。此經的原本是由支法領從于闐取回,佛陀跋陀羅在百餘人參與下將其譯出,開創了全面研究《華嚴經》的新階段。此經日後成為華嚴宗建立宗派最重要的經典依據。其次是《達摩多羅禪經》二卷,是應廬山慧遠的要求而翻譯的。本經所傳的達摩多羅一系禪法對中國禪學的影響很深遠,唐代宗密曾經把傳入中國的禪宗第一代祖師定為達摩多羅。第三,《大般泥洹經》十卷。這部經典的翻譯,標誌着開闢了不同於般若學的佛學研究新方向。
菩提流支是北印度人,魏永平初年(公元508年)到洛陽,開始譯經。他共譯出經典30部,101卷。菩提流支所翻譯的典籍偏重於大乘瑜伽行一系的著作。對以後的佛學發展有影響。其中,《十地經論》為以後地論師的重要弘揚經典,《無量壽經 》是以後西方淨土信仰者重點傳揚的論書。另外,重要的經典還有《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入楞伽經》、《金剛般若經論》 等。
真諦(公元499—569年)是印度人,先後在南海(今廣州)、 建康(今南京)和蘇、浙、贛、閩等地翻譯佛經,共譯出大小乘經論64部,278卷。他重點譯介的是瑜伽行派無着、世親、陳那等人的論著。其中流行較廣的有《攝大乘論》、《大乘唯識論》、《佛性論》、《金光明經》等。
佛教學派
南北朝時期,以著述立說,聚眾講學為主要形式的佛學研究已經廣泛展開,並且得到帝王和士大夫群體的廣泛參與和直接支持。佛學發展的一個重要標誌,就是南北各地興起許多學派。其中影響較大的有涅盤、三論、毗曇、成實、地論、攝論、楞伽、法華等,構成了隋唐時期佛教宗派的先導。
這些學派一般在側重弘揚一部經或論的基礎上,兼習多部經典,提出新的佛教觀點。這裏說的是有區別的。佛教的典籍傳統上分為三類,稱為三藏,即經、律、論。經,是佛教僧侶結集的釋迦牟尼佛的言教;律,是釋迦牟尼佛制定的各種戒律;論,是後代佛教學者闡述佛教理論的著作。涅盤學派的主要代表竺道生是一個比較突出的例子。竺道生(公元355—434年) 原是竺法汰的弟子,後北上從學於鳩摩羅什。東晉末年回到南方,劉宋初年與慧嚴、慧觀為朝野所重。竺道生精通般若中觀學,又比較早地接觸了法顯譯的六卷本《大般泥洹經》。他在貫通佛教不同派別、不同經典學說的基礎上,提出許多新見解。其中,他的佛性說和頓悟說,在佛學史上很有影響。
第一,他的佛性說主張,一闡提人有佛性。六卷本《大般泥洹經》一方面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有佛性,學得成佛。也就是說,一切眾生都有成佛的內在根據,都有成佛的可能性。另一方面,此經又明確講一闡提(指善根斷盡的人) 除外。竺道生認為,一闡提既然屬於眾生,那麼他們也同樣具有佛性,也有成佛的可能。由於他的觀點在經典中找不到直接依據,受到佛教界的批評,甚至一度被逐出僧團。據說,他曾到今天蘇州的虎丘山,為一堆石頭講《涅盤經》。在講到一闡提人有佛性時,他向群石發問:如我所說,契佛心否?群石都點頭表示同意。稍後,北涼曇無讖所譯的三十卷本《大涅盤經》傳到南方,該經中有一闡提人也有佛性的說法。於是竺道生受到僧眾的敬佩,其佛性學說也得到更多人的承認。
第二,他的頓悟說主張,真理()作為整體,是不可分割的,平等無差別的,所以,證悟()真理也就沒有階段劃分,沒有中間狀態,只能是頓悟。這就是說,對的掌握,要麼是完全地掌握,要麼是完全沒有掌握,不可能是掌握了的某一部分。所以,竺道生的頓悟思想是建立在理不可分的真理觀基礎上的。他的這種頓悟學說,對以後 的華嚴宗、禪宗思想都產生了影響,並且間接影響了宋明理學